第十八章 女德班07
俞生忙问严院长:“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
“这你不用管。”严院长轻轻一笑，“楼下汤老师有一种疗法，是专门对付这种男生的。”
俞生心里一沉，温老师向他冷笑道:“谁敢治你妹妹!一个人顶十个王熙凤，这次人家不就是怀疑她传纸条嘛，阿荣都承认是自己写的了，她还不依不饶，把温其都带坏了，跟我顶嘴，护着这两个野男伢儿，我只能把她们两个都关了禁闭。”她又对严院长说，“温大姑娘这个月已经禁闭两次了。”严院长看她一眼:“知道了。”
“因为我们今天讨论了基因，她觉得我们明天就要讨论性了。”温其笑了笑。
“小徐是做什么的？”
“她不大跟我们交流，听我姑姑提过一次，是我们的老乡。”温其说，“天道起初是我奶奶在我们老家办起来的，其他地方都是我家人管理，个州这里本来由我姑姑负责，不过这位严院长也是我们老乡，在个州扎根很久了，财力更雄厚，就让她当了本地的院长。梁老师是严院长的亲信，我姑姑想捉摸严院长的心思，没少巴结梁老师，可惜姓梁的嘴甜心苦，一般的套路都不吃。我姑姑自以为心思够深了，也够毒了，其实还不如梁老师，严院长比起他们也要差一层，她只是迂腐，爱钱，一味地狠，倒做不出来那种拉帮结派，表里不一，背信弃义的事。”
“那这种事谁能做出来？”
温其淡淡地说:“在这个地方待久了，谁都能做出来，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房门呯地一开，双儿连忙拉上拉链，只听一串脚步声来到厕所门口，接着是沉沉的一声响，仿佛是一把凳子放到地上。厕所里的两人屏住呼吸，凑在门缝前使劲向外瞧了瞧，只见一片酱红暗花，是温老师在外面。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迟疑着，在门口床铺前停下。
这人是谁呢？厕所里的两人正在纳闷，只听见门外温老师招呼:“葛华藤，把墙上那个挎包拿给我看看。”
04
厨房里，老韩正噼里啪啦炒着菜。葛阿姨站在他身后，拿着一张说明书，费劲地念道:“老韩，温老师最近吃过单，胺——氧——化，脢——抑……制，剂吗？”
“啥？”老韩吓了一跳，关了火，转过胖胖的身躯，“你说什么东西？”
“那她肝——功能怎么样？”
老韩笑了，又把身子转回去:“她的身体要是不好，架得住这里的饮食？”
葛阿姨思忖了很久，这时候老韩又停下铲子，走上前小声对她说:“我知道今天这半天你放假，过下子我给姓温的做碗米汤，你帮我送过去，跟她说几句好话，通融通融噢。”
女寝里，俞双的挎包被丢在地下，门边上，躺着一个标着“百忧解”的酱色小瓶子。葛阿姨端着汤碗走进来，温老师仍坐在厕所门前，一边接过碗，一边嘀咕道:“现在的新新人类我也是搞不懂了，出门的包里装什么安眠药？什么失眠，什么抑郁症，还不是闲的!”
葛阿姨把碗递给她，又递上一双筷子，在碗里拌了拌，轻声说:“听您的吩咐，药片都扔了。”
“扔了就好，晦气!”温老师喝了碗米汤，“那个俞生不知道吧？”
“不知道，严院长在跟他商量事情。”
“他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温老师又喝了一大口。
05
听见砸锁的声音，俞双简直不敢相信。可那门真的轻飘飘地开了。老韩探进半个身子，伸出一只胳膊招呼道:“快跑啊!”
“姑，姑姑呢？”温其愣愣地问。
“她睡了，锁在男寝里。”葛阿姨也挤进来，狠狠拍了把俞双，“别发呆啊，现在是三点五十，你哥哥跟严院长跟小徐出去做生意，梁老师刚刚也上楼去了，不跑就来不及了!”
俞双想起什么，拉起温其就冲出厕所，扑上自己的床铺，掀开床垫一阵乱翻;葛阿姨笑嘻嘻地说着“在我这里，在我这里”，从衣服里抠出那个针孔摄像头。温其见她披头散发，两眼发直，不禁问道:“您还好吧？”老韩见状，忙把葛阿姨摁在椅子上，向她俩摆手:“她这个毛病你们知道，怕是，怕是快了……你们快走，把教室里的学生也放走!”葛阿姨身子直往上顶，挣扎着喊道:“快出去，快出去找我女儿去啊!要过年了，快家去，不要跑丢了!”说着一巴掌扣到老韩脸上，抓出满手血。
俞双把摄像头揣进口袋里，对温其说:“梁老师还会回来的，我要坚守阵地，你赶快走吧!”
“你在哪我就在哪，没事的。”温其拍拍她的手背。
06
俞生、严院长和小徐带着照片册，沿城门街一直向西，走出西城门，穿过上河路，于16时许，来到织锦茶楼。
在楼下的大厅里，俞生向“堂兄”蒙锐打了个电话:“哥，我跟严院长已经到了，你现在来了没有啊？”
蒙锐的声音应该来自附近的织锦河畔:“我现在在来的路上了，就你们两个人？你没有带家里人吧？”
“爸在家里做东西，双儿在睡觉。”俞生说，“就我们两个人，还带了一本照片册子。”
与此同时，四名媒体记者和八名便衣警察，已经埋伏在茶楼周围。协商好细节后，众人分散开来。
肖子云着便装，先行潜入茶楼大厅。俞生看到他后，便订了包间，打电话给蒙锐:“我订了楼上202的包厢，你快点来吧。”
16点05分，一行人在包厢就座，觉昭扮成服务员，倒上茶水。俞生接到蒙锐电话，向严院长转述:“我哥哥现在在织锦河公园，正在往这边走，让我们再等十分钟。”
小徐有些不耐烦:“他怎么两只脚走出公交车的效率了？”严院长看了她一眼，她才闭上嘴。
16点08分，蒙锐又打来电话:“是河对岸，还是公园侧门？”
16点10分，俞生回电话:“你干脆等到晚上八点钟再来，挂着彩灯招牌的就是!”
严院长都气笑了:“他是不是把你当成警察了？”小徐又急躁起来，严院长没理她。
16点12分，蒙锐又打来电话，称到了茶楼门口，但看到门前停了很多车，怕人多眼杂，希望能转移去公园内会面。俞生终于发了火:“你是不是不信任我，不把我当兄弟，借钱倒借得很痛快!”
蒙锐称不是不信任他，是不信任严院长。
俞生一拍桌子，震翻了茶水:“你自己胆子小，不要怪到女人身上，不谈生意我们就走人!”
16点15分，蒙锐再次打来电话，称要两人亲自下来接。小徐抱着桌角央求道:“那我就不去了!”严院长把她一把拽起，拖着就走。
三人还带上了那本相册。来到大厅向外一看，俞生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蒙锐，可他装做茫然又急切的样子，打着电话到处钻，反复确认蒙锐的位置。
走到大厅门口时，严院长拽了拽俞生的胳膊，只见前方五十米处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身灰黑，举着手机四处张望。这人就是蒙锐。俞生便一手挽住严院长，另一只手扬起，招呼着向前走去。
蒙锐应声迎面走来，问着:“就你们两个吗？”严院长刚要开口，却看见身边白影一闪，回过神来，蒙锐却已经把小徐绊倒在地，反手摁在地上。小徐伏在地上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害你妹妹关起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卖了!”
“你骗我!这是谁？”蒙锐冷冷地问。
严院长赶忙把小徐拽起来，赔笑道:“我怕您不知道我那里的姑娘是什么成色，就特意挑了一个，给您看看——”她从俞生手上接过相册，“这本子上的还有好多呢，都是我们那里的，价钱好说。”说完，便领着蒙锐向茶楼里走，把那小徐扔给俞生。四周的便衣警察已逐渐围拢，小徐吓得直往俞生身上贴，哆嗦着不敢说话。
走进大厅，踏上楼梯，严院长领头，蒙锐其次。肖子云悄悄地从后面跟上，便衣警察也紧跟而来，等在后面。这时蒙锐稍稍快步，与严院长并排。肖子云稍有些急躁，小跑上楼，就在俞生和小徐后面。
严院长翻着相册，一边走，一边说:“我做这生意十年多了，以前是散着做，现在接手这个女德班，货源固定，也听话，已经出手了一批——”
忽然，小徐扭头发现子云，当即大喊“严院长小心!”，同时把子云往下推;蒙锐见状立刻把严院长摁在墙上;子云把小徐往扶手上狠狠一撞，从两人间劈开一条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向上，把严院长摁牢，戴上手铐;小徐调头就跑，被俞生拽住，甩到墙上。真枪实弹的便衣警察一拥而上，将众人团团围住。
07
“精神病杀人啦!”
教室里，学生们四散逃窜。
“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梁老师倒在地上，捂着眼睛，疼得满地打滚，葛阿姨举着半锅热油，冲他痴痴傻傻地笑。
“老韩!汤老师!小徐——都来!都来啊，给我追啊!”
老韩像赶鸭子似的，把五个女人追下了楼，追到二楼处却一转身，从腰后抄出一把菜刀，高举着对追兵挥舞。
仿佛整栋楼一阵颤动，每扇房门里都抖落出虱子一样的人。
二楼“电教室”的门一开，阿辉拖着阿荣，歪歪倒倒地爬出来。俞双俯冲而来，把他俩一手一个拽起，奋力向下跑。楼道里越往下，越乱得像一锅粥。温其和俞双被夹在一楼与二楼之间，无望地仰着头，相视着。密不透风的人墙间，阿荣喘了口气，对阿辉笑了一下;阿辉也笑了一下。
“哎，哎你们，你们不要这样子!”
双儿的两只手都传来剧痛;各有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她的指间挣脱。
温其说:“那是葛阿姨刚来的时候，她听说我在国外读法律，就问我那个dna比对的技术会不会出错，为什么她采了血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她失踪的女儿，是不是机器把她女儿的血采漏了。”她叹了口气，“我们争论了很久，第二天小徐就举报了我们。”
“因为你们说话声音太大？”
俞双和温其被锁在女寝厕所里。厕所是双开门，里面一尘不染，没有马桶，只有一个蹲坑，两人只能站着，站累了也只能贴着墙靠一靠。从早上站到中午，门外面鸦雀无声，双儿把玩着运动服拉链，忍不住问温其:“温姐姐，你上次在这里面关了多久？”
温其想了想，说:“一天半。”
“为什么要关你呢？”双儿一边问，一边顺手拉开运动服，将毛衣上银光闪闪的长命锁露了出来。
阿荣心里越来越慌，把头埋低，大气都不敢出;温老师又看向阿辉，见他面色铁青，像牧羊犬怒瞪小狼一样瞪着自己。满满一屋子人都不敢作声。
02
客厅里，俞生当着严院长的面，和“堂兄”蒙锐打了通电话，传达了严院长的意思:“你不要着急，我这里五六十号人，怎么挑也能挑出十来个，长相好脾气乖，你随时要，我随时送来。”
老韩听得皱起了眉头，看俞生的反应，只见俞生只是叹了口气，对严院长说:“关几天就老实了——那就约好了，下午四点。”
03
“打什么招呼？!”温老师猛地一松手，阿荣差点摔跤，阿辉伸手搀扶他，被温老师一脚踹翻在地;两人伏在地上，温老师上前踢开他们拉紧的手，踢不开，就踩在上面。
老韩推开大门朝楼下喊:“汤老师!汤老师!有事做了!”
“什么？哎呀，这班又不是我开的。”俞生作势要把手机递给严院长，院长摆摆手，俞生接着说，“我看有什么详细的话，你还是和我们院长约个时间地点，你自己去跟她说吧。”
严院长点点头，俞生按住手机悄声问她:“他说今天下午四点钟，在西城门对面的织锦茶楼见面，就在织锦河公园的侧门边上。”
俞双冷冷地应道:“那你为什么不背书，盯着阿辉干什么？”
温老师并不大敢动俞双，她此刻只想找个由头撒气。她环视四周，只见竞相张望的面孔中，只有阿荣低着头，仓皇地翻着书本，面红耳赤，心里便知道了八分。
严院长连连点头:“好好，只用我们两个人去。”
才谈妥，就听见教室门一开，温老师一手抓着阿荣，一手抓着阿辉，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反了你们了，不是嚷着有难同当吗，让你们当!不弃不离是吧，让你们死都死一块!”
严院长扭头一瞧，说道:“你跟隔壁老汤打过招呼了？”
01
这天的晨课很不安宁。昨晚俞生兄妹没有被惩罚，温老师很不服气，一大早就沉着脸，默默地站在门口。好不容易她出去了一下，阿荣立马从书页中拿出一张纸条，经好心的姑娘们层层传递，交与阿辉手中。
小徐坐在教室一角，虽看到全程，却不作声，直到温老师进门，才举手道:“老师，俞双给阿辉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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