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穿越者
乔巡沉默片刻,
“我不理解, 我也不接受。另外,我对你没有这样的感觉。”
管月颔首, 迈动轻巧的步伐,
辛渔心中微沉。乔巡是神秘的, 她很清楚, 他有着神秘的过往, 与神秘的未来, 甚至很多时候, 难以用“乔巡”来简单概括他。她清楚, 吕仙仪很难以从他那里得到独属于恋爱的安全感。
总是有, 形形色色的人从乔巡身旁擦肩而过。吕仙仪很害怕,自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管月却摇着头说,
“你们误会了。也许我的形容与描述有些许微妙,但那种感觉并非是让我心动的感觉。我知道我是谁, 我也知道我在纠结着什么。”
“那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给乔巡的感觉已经不再是“大概是燕都某大人物的孩子”,而是更加神秘的。
“管月的确是我的名字。但……这里的一切都与管月无关。”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属于, 但不属于这个时代。”
乔巡皱眉,
“什么意思?”
管月微微一笑,
“我本不该说,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但,我愿意堵上风险去相信你,我愿意压注在你身上。我,管月, 生于开元十三年,洛京人, 也就是你们熟悉的公元七二五年。简单来说,我是一名穿越者,从过去穿越到了现在。”
三人惊异,瞠目结舌。
穿越者……
古穿今……
这听上去,有种桥段的匪夷所思之感。
说完,管月笑问,
“我的家的确很远吧?”
乔巡当然不会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但又的确没有在情绪与欲望上感受到她在说谎,
“为什么?”
管月悠悠说,
“误入南山,斗转星移。家父登山拜神那一天,我坐在轿子里,行至林深处,天光大绽,随后便起了一阵雾,轿子在大雾中跌落了, 等我艰难地爬出来时,再望向四周时,俨然是钢铁森林,车水马龙之景。我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勉强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后来与人冲突,被现在的共进研发委收容了,后续就是漫长且无趣的审问环节,但我什么都没说。再后来,我参加了一项名为‘基因熔炉’的计划,运气不错,通过了。”
她说得轻松自在,但显然能认识到,她在现代的经历应该是比较“丰富多彩”的。
辛渔讶然,
“原来上次通过熔炉的是你啊。”
管月点头,
“是我。”
吕仙仪问,
“这些事,你没有告诉共进研发委,却告诉了我们,难道你不怕我们上报吗?”
管月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会吗?”
“这可说不准。”
“我相信你。”
“你没有任何依靠可以信任我。”
管月施施然,确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孤苦伶仃的我,信任已经很廉价了。”
吕仙仪不再多说什么。她有些应付不来这位“穿越者”。
乔巡问,
“你的忧虑难道就是回到过去吗?”
“不,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穿越。”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说了教练,感觉,感觉……无路可走的话,那就跟着感觉走……”
“这不是赌运气吗?”
“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管月的经历让乔巡想起了阿格尼斯。
阿格尼斯曾说过,她身上的诅咒是他亲手种下的,当时没有问她,这是否意味着五百年前他就存在过了。
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也许管月对他的熟悉感,也类同与阿格尼斯的情况。
乔巡看着管月说,
“这听上去怎么都是个麻烦。但你之前说,你不会给我添麻烦。”
“除了这件事之外。”
“我同意你跟着我学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我要是说了,你还会同意吗?”
乔巡没有回答。
他认真想了想,自己会更加坚定地同意。
了解管月的秘密,探究管月穿越的真相,又何尝不是了解他自己的一个过程。
既然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牵绊,有着一定的联系,那么就一定有办法顺着管月接触到他自己更多的事。
对于其他人而言,了解进化路上的敌人,是降低风险的最好办法,
但对于他而言,了解自己才是。
“管月,我不知道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请你记住,永远不要把你对我的特殊感觉,当作你我之间衡量关系的筹码。”
管月说,
“我宁可保持沉默,也不会撒谎,尤其是对你。”
乔巡没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每个人都这样承诺过。
辛渔望着窗外,感叹,
“真是了不起的三天。好好想想,我们碰到了什么事……神仙与穿越者。”
吕仙仪说,
“听上去像是在打游戏。”
辛渔一愣,
“像吗?”
“不像吗?”
“不像。”
吕仙仪看向乔巡。
乔巡说,
“只有你会这样想。”
吕仙仪又看向管月。管月认真凝着眉头说,
“我玩过的游戏有简单的有抓手指、花绳、放风筝、放烟火,难一点的有飞花令、下围棋……好像,没有哪样像你说的。”
吕仙仪脸一红,
“怪我咯。”
乔巡说,
“好了,回去吧。之后几天应该可以轻松一点。”
辛渔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住酒店了,酒店人多。我们几个又是一堆麻烦在身,麻烦找上门,难免会殃及无辜人,最好还是换个人少的地方住。你们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现在就安排。”
“听你的。”
随后辛渔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她轻快地说:
“城西有片别墅区,符合要求,安静、人少、偏僻。”
“你不会在西京也有房产吧。”
“哈哈,我倒是想每个城市都有我的房产,那样去哪儿都有地方住了。可惜,没那个能耐啊。”
对此,乔巡不敢苟同。
以她辛渔的能力,真要搞的话,肯定搞得来,无非是后门儿走多少的问题。
只不过,她性格上与之对立而已。
辛渔继续说,
“我有个朋友,之前帮这边儿一个富豪办了点事,可以借用人家名下的住处。”
乔巡耸耸肩,向外走去,边走边说,
“白狗食月,黑狗吃屎;白狗爬梁,黑狗靠墙……”
辛渔无奈地说,
“话糙理不糙。”
启程返航。
乔巡驱车经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时,忽然便在人群之中瞥见了朱孛娘。
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她要找他们,一下子就能找到。
车靠在路边,将她载上后,便按照辛渔给的别墅地位,疾驰而去。
一上车,朱孛娘立马顿了一下,心想,又多了个人……
管月看到朱孛娘后,立马发起了呆。让想要自我介绍的朱孛娘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
“姑娘……”管月念叨一声后说,“为什么是这个称呼呢?”
朱孛娘说,
“习惯了。你好,我叫朱孛娘。我跟乔巡他们,目前算是同伴。”
“你好,我叫管月。”管月礼貌地说,“我是乔巡教练的学生。”
听到朱孛娘这个名字,管月没有什么反应。乔巡想了想,朱孛娘这个神话角色,在当前的地球上第一次出现是明代作家余象斗的《北游记》,管月一个唐朝人不知道也正常。
当然,只是相对于地球而言,是这么个来由。
但真正的朱孛娘可是仙界人,其真实故事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管月跟朱孛娘之间话并不多。
但,管月似乎有些在意朱孛娘。从她时不时看向朱孛娘的眼神能够体会到。
乔巡默默记下这个细节,之后单独问问管月,她可能对朱孛娘也有特殊的感觉。
城西的别墅区名“水月居”,夜间,除了零零散散的几盏灯外,这里又黑又安静,连声狗叫都听不到。
展望一下周围,绿化面积很足,依山傍水,如果是白天,这里风景应该相当不错。
但一到了晚上,没什么人来来往往,就很阴森。
倒是完美符合了乔巡他们现在的要求,远离人群,又安静偏僻。
虽然没啥人住,但毕竟是别墅区,当然还是有物业看管的。
到了水月居的大门口,已经有物业的工作人员在这边等候了。
说是,别墅主人已经跟他交代过了具体情况。
简单的熟络后,得到了通行码以及别墅的门禁码。
水月居很大,从正门口到别墅还有一段距离,路上,乔巡说:
“你那个朋友办事很细致啊。”
辛渔说,
“是的,毕竟是污染监测员。”
“这就是辛大的人脉网嘛,朋友遍天下,爱了爱了。”
辛渔咯咯直笑,
“那可不,跟着我混吃香喝辣好吧!”
乔巡正想继续“谄媚”一下,忽然一道敲锣声炸响,在这寂静的夜里,犹如一声惊雷,立马让车上已经有些松懈的几人振奋不已。
锣鼓声后,紧接着就是唢呐、牛皮鼓、三尺铁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呜呜哇哇的念经声和悲怆的哀乐。
听力细致,依稀还能到哭声。
“哎哟,吓死我了。”吕仙仪拍了拍自己的小平胸,“这大晚上的。”
辛渔好奇往外望了望,
“是哪家有人去世,在办丧吗?”
“听声音好像不太远……”
的确不太远,等乔巡驱车到他们的目的地后发现,办丧的人家就在……他们住的地方对面。
灵堂、花圈、锣鼓队、道士、大音响、棺材……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就摆在别墅外面的院子里。
但哭丧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孤零零地跪在灵堂前面,披麻戴孝,神情木然地按照道士的指示,该拜的时候拜,该跪的时候跪,该哭的时候哭……
丧事场面搞得不小,但就是不热闹,没多少人,零零散散几个,看上去还是雇来的。
乔巡粗略地看了看,觉得大概就那个哭丧的少年是本家人,其他的都是雇来帮忙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感同身受,乔巡觉得这个少年挺可怜的,也许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他唯一的亲人吧。
吕仙仪对乔巡的情感变化敏感得很,贴近他小声问:
“你怎么了?”
乔巡稍稍握了握她的手说,
“没什么。”
“哦……有心事的话,要跟我说哦……之前我们约定过嘛。”
“嗯。”
乔巡几人从车上下来后,办丧的人家也注意到了他们,哭丧的少年只是木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没有动作了。
旁边一个大概帮忙操持丧事的中年男人走到乔巡几人面前来说,
“你们是对面的住户吗?”
乔巡点头,
“嗯。”
中年男人歉意地说,
“很抱歉,这几天可能会有些吵。你们也看到了情况。”
“没事,办丧是这样的。不过,大概还要几天才出殡。”
“去世的是长寿老人,要办挺久的,一般都是七天,已经办了两天了,后面还有五天。”
乔巡问,
“哭丧的少年是老人家的孙子吗?”
“这具体的也不知道,我们也是受雇来帮忙操持的。本来我们这些外人不应该参与太多,但那个小家伙不太懂这些,也没有其他亲人了,瞧着可怜得很,我们就多帮了些。”
“这样啊。”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要是吵到你们休息,还请多多担待。”
“没关系。”
中年男人说完后,返回了丧场。
乔巡几人也进了别墅。里面和干净整洁,虽然没人住,但打扫是没落下的。
别墅很大,房间足够多,一人一间房还有容余。
别墅里群体成分是一男四女,就注定了乔巡是被孤立的那个。
四个姑娘之间有得聊,搭一个他就没得聊了。
所以,他很识趣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打扰客厅里的她们相互认识与了解。
夜半,
乔巡关了灯,躺在露天阳台的躺椅上,默默注视着对面的丧场。
夜深了,四位姑娘相继入睡。
对面丧场里的人也开始收拾工具休息。依稀听到他们说,凌晨四点再继续。
唯独乔巡,像个幽灵,藏在黢黑的夜里。
她见吕仙仪闷着不说话, 便替着把想说的说出来。
果然, 吕仙仪的睫毛抖了抖。
“所以,教练你要好好教导我啊。我想要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
辛渔嘴角一扬,
“一见钟情?”
“难以形容,”管月想了想,“就像有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在远处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说着你听不懂的话。”
她是个进化者,进化者有这种感觉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不少的进化者因为过度使用能力,或者遭到污染,往往会出现一些幻想错觉,不加以治疗的话,严重的可能会失去理智,彻底沦为被污染的符文的工具。
“飞蛾向往烛火,但烛火从不为飞蛾所动。我大概就是飞蛾。”
“不, 感性的感觉是骗局, 客观的事物才能解答问题。”
这话说得, 听得吕仙仪心里闷闷的。但她也没有去打断, 认真听管月说下去。
“一见到你,我就像……迷路的孩子,看到了家的烛火。你身上有着什么,在吸引我……”
“但,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只有我能解决你的问题?”
管月转过身,望着窗外的夕阳,
“真的只有教练你可以解决。”
“什么苦恼?”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我不曾,也不愿对其他人提起我的过去。”
她回过头,眼神奕奕,
“但一见到你,我就觉得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不由得升起一种感觉,也许,也许……在过去我们见过,或者某种事物将你我联系了起来。”
“瞧这话说得,什么叫只有我能解决啊。”
乔巡挑眉。
管月微微一笑,夕阳映在她的脸上,温暖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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