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除夕
包括以前的盟友、忠于大宋的势力、定难军内部的派系.
有杀他动机的人太多了,陈绍懒得去想到底是谁,妄自猜测没有什么意义,不如交给王寅去查。
王寅出去后不久,亲卫进来,说是太原府尹派人来询问,代王是否参加耿南仲的葬礼。
他们看上去并没有陈绍想象中悲伤,反倒是因为陈绍亲自到来,而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反倒是其他子侄中,有一些十分哀伤,悲戚不已。
陈绍不禁有些心寒,对这俩货在心中定了调,不可能录用。
别管他人品如何,那可是你们亲爹,被人毒杀了。
说完之后,陈绍坐在一旁,全程参与完葬礼仪式,这才起身离开。
虽然他对耿南仲这个人,不怎么喜欢,平日里也不算是自己的亲信。
但毫无疑问,耿南仲在当时投奔到陈绍麾下,给定难军带来了很大的好处。
当时的定难军,充其量不过是西北一个军。
耿南仲却是大宋最清贵的士大夫,是进士出身,金殿传胪,东华门前唱名的人物。
正是因为他的到来,让很多在大宋不得志的文士,投奔到了陈绍麾下。
所以尽管陈绍和他有过不愉快,也不认可他的为人,依旧将其置于高位。
在西平府时候如此,回到汴梁,更是如此。
耿南仲也利用其根基人脉,为定难军在汴梁做了不少事,经营出大好的局面。
别管他动机是什么,在这种事上,向来是论迹不论心。
从某种意义上,以耿南仲此人对权势的向往,他甚至比陈绍本人更希望陈绍能取代大宋。
——
腊月二十九。
尽管有刺杀风波,但年关来临,今年依然是比较安宁的一年。
至少没有大的战争在打。
陈绍坐在书房内,正在写桃符、画门神。
侍女们一人一个,抱着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在一旁观瞧。
以前陈绍每看到乾隆喜欢写诗,搞了个写诗数目最多的记录,总是忍不住嘲笑一番。
此时他自己,却也慢慢有了这个毛病。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所以他不光给自己府上写,而是一口气写写画画,来一个拜年的就送给人家。
在书画这方面,你要是稍微入了门,很容易就上瘾。
那墨香味萦绕的感觉,让陈绍觉得自己分外文雅。
房门被轻轻推开,李师师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见陈绍十分专注的模样,再看桌上那副大作,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她轻轻抿了抿嘴,说道:“郎君真个是废寝忘食啊。”
“忘食有可能,废寝是不可能的。”陈绍搁笔之后,笑道:“有师师陪寝,谁还有闲心鼓捣这些。”
李师师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周围还有侍女们在,她也只能是装作没听见。
两人就在桌上摆好了酒菜,正吃着,李玉梅也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袭紫红刺绣的淡青色袄裙,打扮的十分应景,华丽又端庄。
进来之后,李玉梅笑嘻嘻地坐在李师师身边,问道:
“大王要不要去看傩戏?”
陈绍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吧。”
太原的官员,是铆足了劲,要到处模仿并赶超汴梁。
今年特地举行大规模傩戏表演,千余名太原府公人与伶人戴面具扮钟馗、判官、灶神等角色,沿街驱疫至城门口处“埋祟”。
很多官员和住在太原的名士、豪绅,都被邀请,携带家眷参与其中。
李玉梅提醒道:“在汴梁每年皇家都参与的,大王要是不去,可就没东京热闹啦。”
陈绍一下就明白了,心中为河东官员的这种倔强感到好笑,你们跟汴梁较什么劲。
论热闹,这世上,哪有城池比得上它
但陈绍肯定是不会扫兴的,这些人的作为,说到底都是凝聚定难军的人心,陈绍肯定支持。
他当即从善如流,点头道:“同去同去!热闹一下!”
李玉梅笑着说道:“那可说好了,我去安排马车。”
“一会儿我们去叫上姑母。”李玉梅走出去之后,陈绍笑着说道。
李师师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候,越是要欢庆热闹起来,冲淡耿南仲被刺杀带来的阴霾。
让人们看到,定难军依然是铁板一块。
陈绍虽然已经是代王,但是家眷实在算不上多。
今日前来参与庆贺的家族,都是拖家带口,全家上阵,规模都比他大。
百姓们沿着街道观礼,有想要参与其中的,若是有面具、服饰,也可以进去一起跳。
大宋很多民间活动,讲究的就是普天同庆、与民共乐。
这些豪门子弟,今日也格外大方,寻常百姓家的孩童们,沿街唱“卖痴呆”童谣,王侯子弟常慷慨赠小小金瓜子,既应景又显仁德。
陈绍原本是在马车内观赏,渐渐被这种气氛感染,也和家眷一起笑着呼喊。
一片欢腾之中,陈绍突然记起,自己初来太原时候第一个新年。
那时候人心惶惶,到处愁云惨淡,大批人逃离河东,生怕宗翰的大军南下。
霎那间,他心中洋溢着一股自豪和满足。
等到欢庆结束之后,回到家中,已经是黄昏。
城中到处都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燃放烟花爆竹。
二踢脚震天响。
王府的院子里,也摆着几个火盆,焚烧芝麻榨油后的麻籸和苍术,既驱邪避瘟,又祈求新年健康。
陈绍亲手点燃之后,内宅的家眷们一起拍手叫好。
然后便是晚膳,阖家聚在一起共用。
陈绍房间内,桌上摆放果品、蜜饯、澄沙团、蜜姜豉,大家聚在一起,围炉守岁。
陈绍和李师师挨着,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眼神一交汇,同时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外面普天同庆,广源堂衙署内,王寅却依然在查案。
广源堂调动来查案的人,其实不算多。
因为这件案子,虽然影响很大,说到底不过是场谋杀。
做的还不是很精细。
探查难度不大。
王寅从毒药入手,寻丝剥茧,慢慢侦查。
他已经得到一些线索,但是结果却让他有些吃惊。
若真是牵涉到这个人,恐怕就算是代王,也不好动他。
王寅有些纳闷,按理说此人智谋之高强,举世罕有。
怎么会用这般低劣手段,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啊。
要说嫌隙,两人之间确实有嫌隙,但耿南仲向来是吃亏被打压的一方。
就算是狗急跳墙,那也该是反过来才对。
王寅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满城的烟花,心中犹疑不定。
自己肯定是要报给代王的。
接下来的事,就看代王如何处置了。
王寅此次侦查十分专业,他完全不管其他线索,只抓着毒药来源一条查。
将这几日,行院内所有的龟公、行首和老鸨全抓了审问。
在他通过毒药这一条线索,查到最后,抓出了下毒的人。
毒是钩吻,又称断肠草,气味清香,可混入茶、粥或酒中,难辨异味。
赵飞燕姐妹曾用钩吻毒杀汉成帝宠妃;唐代《千金方》记载其“入口即死”。
事发那天,有人换了耿南仲那天的茶叶。
从这毒药入手,审讯排查过后,锁定了下毒的人。
乃是当今宰相蔡京府上的一个下人。
“多谢大王。”
耿南仲读书很厉害,著有《周易新讲义》《易明蒙》等。《全宋诗》录其诗十八首,他的两个儿子却很一般,没能考取功名,但都蒙父荫在朝中为官。
耿家亲人,纷纷上前与陈绍答谢。耿南仲早早就把亲人,安置在河东太原,陈绍在哪,他的家就在哪。
宅子甚至离代王府不远,就在同一条街上。陈绍往日里,行路时候偶尔也能见到耿家的车马。
“节哀!”陈绍对耿南仲的两个嫡子说道:“我一定寻出真凶,给你们一个交代。”
“下毒?”
陈绍看着王寅,问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轻慢疏忽,而且鸩杀大臣,其中定有内情,一定要尽快查清!”
“大王放心,卑职知晓此事干系重大,定然不敢怠慢。”
陈绍没做犹豫,点头道:“准备一下,叫他们与我一起去!”
耿南仲的葬礼举办的十分隆重,陈绍带着一群官员亲自前往,慰问他的家属。
耿南仲身为原本旧党的中坚力量,投奔了定难军,得到了很高的官位和权力。
因此也必然会有一大批人看他不爽。
陈绍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临近年关大家其乐融融,维持着表面的安宁。
这又是哪个鸟人,诚心不让人过好年!
甚至会有人摹仿,那就全乱套了。
所以必须尽快寻出真凶,而且必须有确凿证据,然后以雷霆手段平息这次风波。
要知道,如今这局势,就像是初冬的河面。
看着毫无波澜,但不知道走到哪一步,就会踩破平静,跌入水中。
“另外,加强太原的巡查,防止有人报复或者模仿。”
耿南仲的死,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大宋新旧党争,最激烈的时候,也不曾出现毒杀对方大员的做法。
如果处理不好,这会引来一些人的恐慌,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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