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是魔头遇故知,千面妖女谈囚龙
周南灼美目流转,嘴上说着不在意,却是将“赘婿”二字咬得极重。
“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夏仁摇头,他先前就有猜想。
……
“想到我?”
周南灼的语气依旧幽怨,“呵呵,是想着怎么从教坊司花魁口中套话吧。”
“哪里的话……”
夏仁嗅出了对方话中的酸味,他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以对。
“最新一期的《胭脂榜》?”
视线正巧落在了桌上,夏仁随手翻开摊开在桌上的小册,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极为熟悉的名字——苏映溧。
“你这榜单的水分越来越大了,有夫之妇都能上榜了?”
夏仁有些生气,指着上面详细记载着籍贯家世的家妻资料,朝着浑不在意的周南灼嚷嚷道。
“呵。”
周南灼冷哼一声,对夏仁的控诉浑不在意,“完璧之身的女子皆可上《胭脂榜》,这规矩什么时候变过?”
“我……”
夏仁想反驳,却没有底气。
出于某种原因,他现在还是纯阳之身。
“给我个面子……”
夏仁稍稍缓和了语气。
“你要是有意见,就拿出实际行动,到时候我自会将她摘出榜单。”
周南灼一把夺过墨迹未干的小册。
“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这般油盐不进。”
夏仁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小舟上收到画着囚龙钉的布帛时,他就大概猜到了一些。
等上了画舫,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又涌上了心头。
原本他是不想作诗的,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故人。
特别是成婚之后,面对那些曾与自己有过交集的女子。
虽说江湖儿女不在意什么名分,但真摆在台面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全无顾忌。
周南灼糟糕到有些恶劣的态度就是证明。
……
“说说正事吧,你得到拔除囚龙钉的线索了?”
凉透的茶水苦涩异常,夏仁喝了一口便不再继续品尝了,“想要什么价码?”
“嗯。”
周南灼轻哼一声,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很显然,她没想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这是她的习惯,在她完成手头上的事情之前,任何事都要往后稍。
“这首《蝶恋花》虽有似有闺怨之情,却重在‘放下我执,顺其自然’……”
夏仁走到屏风前,接过婢女递来的狼毫,就着开头的寥寥几笔写了下去。
周南灼怔怔看着,原本只有斑驳竹影的屏风上浮现出几列肆意挥洒的行书。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株歪脖子树上?”
夏仁歪过头,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另有所指。
“多情却被无情恼。有的人既多情又无情,这又作何解?”
周南灼眼神灼灼,夏仁不敢直视,只能讪讪躲过。
纵横江湖不止有腥风血雨,还有风流孽债。
一位武道登顶的人物,自然少不了这一出。
不然江湖上,也不会流传着魔教教主与胭脂榜第一的美人花前月下,相伴千里的暧昧故事。
不过他夏九渊欠下的情债,跟我夏仁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夏仁原本佝下腰杆不禁又直了几分,“姑娘所言何物,小生实在不知。”
“哼,你有本事就装一辈子!”
周南灼美眸斜睨,好看的银牙轻咬着红唇。
“听说,囚龙钉乃是上古锁龙的法器。小生常年在家读书,知道的少,不知南灼姑娘可知晓更多细节?”
夏仁殷勤地为对方倒上茶水,只要不纠结前尘往事,那便万事大吉。
“我只知龙性本淫,那囚龙钉,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束缚‘畜生’的枷锁,与那什么牵牛绳,狗链子无甚区别。”
周南灼话中带刺,夏仁却不以为然,他只拣好的听。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解铃还须系铃人。”
周南灼提议道,“既然当日你在别君山上遭劫,那十大宗师定然脱不开干系,你何不找他们相询一番,找找线索?”
“说的容易,那些个老顽固,要是真能坐下来好好谈,当初也不至于把别君山半边山都给打碎了。”
夏仁摇头,成名一甲子的十大宗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在立场对立的情况下,想从他们那里找到突破口,简直痴人说梦。
“既如此,那就再往前推一推,这这世上能请动十大宗师联手的,怕是不多。”
周南灼提醒道,“若是能找到那幕后之人,说不定也能助你解脱。”
“那废太子如今跟死狗一般被囚东宫,处境比我好不了多少。”
夏仁依旧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还没靠近皇城,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给生吞活剥了。”
“你就这般笃定是那志大才疏的废太子干的?”
周南灼美眸里带着审视的光芒。
“阴谋诡计,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
夏仁没去接触周南灼的目光,只是颓丧道,“真相大白还是被蒙在鼓里,总不是一样的下场。”
“你就真的这般心甘情愿地等死?”
玉手拍在桌面上,周南灼忽地站起身来,绯红的脸上写满了怒意。
别说,好看的女人,就算发起火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夏仁为自己倒上一杯凉茶,任由苦涩在舌尖荡漾。
……
“你告诉我,你就真那么想死吗!”
周南灼扯开夏仁胸前的对襟,蛮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女子的矜持。
“你再这样,我可要告你非礼了!”
“你叫吧,叫破喉咙都没人会理你的!”
丸子头婢女小圆躲在屏风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霸道花魁爱上文弱书生,要强行上演一场风流韵事。
可在地上撕扯的二人,分明一个是跺跺脚,江湖都要抖三抖的魔教教主,另一个则是来历神秘,搅动九州风云的千面妖女。
“事后,我不会被灭口吧。”
小圆害怕地想着,眼泪汪汪。
“一年,你最多还有一年可活!”
女人骑在男人的身上,男人结实胸膛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九颗乌黑铆钉深深扎入血肉,凸起的钉身自上而下连成一条扭曲的轨迹。
暗红血痕顺着钉孔蜿蜒,在苍白肌肤上交织成图腾,一条狰狞的恶龙。
“一年,有些短啊……”
男人呈一个“大”字躺在地板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唏嘘道。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嘴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紧接着,一股幽香缭绕在鼻尖。
他的意识模糊了……
诸如,号称小人屠的拓北王的王妃,八十万禁军统领的遗孀,妙音门的当代门主,先帝亲点的武才人,以及魔教教主的绯闻道侣……
有些时候,夏仁也很疑惑,明明女人是个黄花大闺女,却硬是要扮成祸国殃民的妖女,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教坊司的花魁自然不会知晓说书先生口中的囚龙钉是真是假,但眼前这位“胭脂铺”的主人却是个例外。
她有很多名字,也有很多身份。
光夏仁知道的,就有不下五个。
“桌上有茶,自己倒。”
女子开口,鲜红的唇吐出毫不掩饰的幽怨语调。
她摘下发簪,转身的瞬间,袖摆轻扬,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莲。
自己好歹是一教之主,若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知晓他的身份来历,那这教派解散也罢。
他丢不起这个人。
夏仁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
“怎么会呢?公子是不是脑袋被绣球砸坏了,奴家可是第一次见到金陵苏家的赘婿呢。”
夏仁抬眼,匆匆一瞥,竟是一瞬失神。
无他,眼前这女子生的极美。
一位身着朱红色纱裙的女子立在雕花檀木屏前,金丝绣着鸾凤的裙裾垂落如瀑。
她的手中执着一支羊毫,似乎是想在宣纸糊成的屏风上勾勒些什么,却又迟迟无法下笔。
饶是见多识广,自诩看尽人间绝色的夏仁见了,脑海中也不自觉地蹦出“倾国倾城”四个大字。
……
“好,好久不见。”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
靠窗处一架古琴横陈,琴弦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案几上的博山炉中飘着袅袅青烟,香气缭绕,让人略感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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