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为博一笑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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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者……新的归宿和意义……”叶婧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有些飘忽,仿佛透过眼前奢华的空间,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所在。“你说得对,汪楠。它确实是一个‘见证者’。见证了美丽,见证了疯狂,见证了失去,也见证了……时间的无情。”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叹息的语调。

然后,她忽然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汪楠,那丝飘忽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直白的探究:“那你觉得,我刚才在拍卖会上,问你那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果然来了。这才是叶婧真正想问的。关于那场“表演”的用意。

这算是极高的评价了。但汪楠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测试。果然如此。他的一切表现,都在她的评估体系之内。而她说的“贴切”,是指符合她公开的意图,还是……无意中触及了她未曾言说的内心?

“谢谢叶总。我只是尽力揣摩您的意思。”汪楠垂下眼睑,谦逊地说。

叶婧没有接话。客厅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巴黎夜间的模糊声响,如同这个奢华空间的背景白噪音。

“那个Elena Zhao,”叶婧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上一丝冷意,“你之前认识她吗?”

终于提到了。汪楠的心脏猛地一跳,但面上竭力保持平静:“不认识,今晚是第一次见。”

“她给了你名片?”叶婧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胸前的口袋。

“是。”汪楠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他犹豫了一下,是否要主动拿出名片,但叶婧没有要求,他便没有动作。

“说了什么?”叶婧追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汪楠将Elena Zhao的话,尽量客观地复述了一遍,包括她对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无趣”的评价,关于“摆脱被塑造,成为塑造者”的言论,以及最后那句关于“长出属于自己的壳甚至獠牙”的暗示。但他省略了名片被塞进胸前口袋时那似有若无的触碰,以及她最后那句“仅限于我们之间”的叮嘱。

叶婧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等汪楠说完,她才缓缓开口:“Elena Zhao,中文名赵伊琳。美籍华裔,背景复杂。最早在华尔街做投行,后来自己成立了一家专注于跨太平洋科技和消费领域投资的家族办公室,手法激进,眼光毒辣,在硅谷和亚洲新兴市场都有不少成功的、但也颇具争议的投资案例。她本人……很喜欢结交‘有趣’的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有潜力、但尚未完全展露头角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汪楠脸上:“她对你感兴趣,不奇怪。你现在的样子,正是她最喜欢‘投资’的类型。年轻,聪明,懂得分寸,身处高位者身边,有上升空间,而且……” 她嘴角那丝极淡的弧度又出现了,“眼睛里藏着不甘和野心。对她来说,就像看到了一块未经雕琢、但质地不错的璞玉。”

汪楠感到一阵寒意。叶婧对Elena Zhao的了解,显然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多得多。而她对自己“眼睛里藏着不甘和野心”的判断,更是精准得令人心惊。

“叶总,我和赵小姐只是初次见面,并无深交。她的名片,我……”汪楠斟酌着,试图表态。

“留着吧。”叶婧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种人,认识了未必是坏事。她的消息有时候很灵通,人脉也广。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或许能用上。但记住,”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和她打交道,要格外小心。她不是善男信女,她的‘投资’,往往伴随着极高的风险和……代价。她给你名片,未必是真想帮你‘长出獠牙’,更可能是想看看,你这块‘璞玉’,在她和……我之间,会如何选择,或者,能被她撬动多少。”

她将“我”字咬得很轻,但其中的分量,重逾千钧。这是在警告,也是在划清界限——Elena Zhao是潜在的、危险的外部因素,而他汪楠,是属于她叶婧“领域”内的人。

“我明白,叶总。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汪楠郑重地说。这是他的生存之本,他必须不断重申。

“嗯。”叶婧似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身体放松了一些,那股紧绷的、带着审视的气场也稍稍减弱。“今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明天没有重要安排,可以自由活动。但别跑太远,保持通讯畅通。”

“是,叶总。您也早点休息。”汪楠站起身,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走向自己房间的连通门。他的手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时,身后传来叶婧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他听:

“两千六百万,买一条项链,旁人说这是‘为博一笑掷千金’。”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疲惫的嘲弄,“可他们不知道,有些‘笑’,千金难买。有些‘价’,付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汪楠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叶婧的目光,正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远比拍卖会上的天价更持久的、难以平复的涟漪。

为博一笑掷千金。外界的解读如此简单粗暴。可叶婧话语里的深意,那条项链承载的“见证”,她父亲遗稿的“价值”,Elena Zhao的“投资”与“代价”,以及他自己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野心与不甘……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远比金钱更复杂、也更危险的“赌注”与“代价”。

他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拧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将门在身后关好。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汗湿。

套房隔音极好,听不到外面丝毫动静。但他知道,叶婧可能还坐在客厅里,对着那条即将送来的、价值两千六百万欧元的“塞壬之泪”,沉思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心事。

而他,这个刚刚通过了又一次“测试”、被警告了潜在危险、也被赋予了微妙“自由”的“随行嘉宾”,则必须独自消化今晚的一切。那张烫金的名片还在口袋里,Elena Zhao充满诱惑与危险的话语还在耳边,叶婧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更是在心头萦绕不去。

为博一笑掷千金。叶婧掷出的是真金白银,换来了什么?外界看到的“胜利”与“风光”,还是内心无人知晓的沉重与孤寂?而他,在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游戏中,又将以什么为“价”,去博取那个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拥有的、“属于汪楠”的未来?

夜色已深,巴黎在窗外沉睡。但套房内的两个灵魂,却各自清醒着,在奢华的金丝笼中,思索着关于价值、代价与归宿的,无解的命题。汪楠知道,这场以巴黎为舞台的华丽演出,远未到落幕之时。而“为博一笑掷千金”的背后,隐藏着更多需要他小心应对的暗流与抉择。

汪楠的心一沉。他漏了什么?

“我是在测试你。”叶婧的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测试你在那种高压、突发、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能否保持镇定,能否理解我的意图,能否给出……符合我需要的反应。而你,”她微微停顿,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出乎我意料的好。你那些关于‘传奇’、‘归宿’、‘意义’的话,甚至比我自己预设的答案,更……贴切。”

他没有提及自己回答中那些可能暗合叶婧心境的隐喻,只是从纯粹的战术和策略角度分析。这既展示了他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也巧妙地避开了过于私人的解读。

叶婧看了他几秒,然后,嘴角竟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不是满意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更像是一种……带着复杂意味的了然。

“你分析得很对。战术上,确实如此。”她缓缓说道,身体向后靠得更深,目光却依旧锁定着汪楠,“但还有一点,你没说。”

汪楠依言坐下,背脊依旧挺直。他看到叶婧的视线,似乎在他胸前的口袋位置——那张烫金名片所在的地方,极快地掠过,随即移开。

叶婧自己也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后靠,抬起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些属于“人”的倦意。但当她放下手,目光重新变得清明时,那股无形的、属于掌控者的气场,又悄然回归。

“两千六百万欧元,”叶婧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就为了一条项链。你觉得,值吗?”

汪楠的心微微收紧。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必须既体现对她的理解,又不能显得过于自作聪明或窥探隐私。

“当时情况紧急,对手紧逼。您突然问我,我想,一方面是为了短暂打断节奏,施加心理压力,评估对手的最后决心。另一方面,”他顿了顿,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或许也是想通过我的回答,向在场的人,尤其是那位电话委托的对手,传递一个信息——您竞拍这条项链,并非一时冲动或单纯炫富,而是基于某种更深层的理解和认同。这会让您的出价显得更加……有分量,也让对手在衡量是否继续加价时,多一层顾虑。”

他没有直接说“值”或“不值”,而是将叶婧的行为,解读为一种带有个人情感投射和价值赋予的、更为复杂的“收藏”或“拯救”。这既避开了简单的价值判断,也隐隐触及了叶婧可能存在的某种心理动因——对她自己过往、对父亲遗产、对那些被埋没或误解的“价值”的某种复杂情结。

叶婧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汪楠注意到,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又是问题。但与拍卖会上那个需要急智和表演的问题不同,此刻这个问题,更像是一种私下的、带有某种探寻意味的交流。汪楠不确定叶婧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是理性的分析?是感性的共鸣?还是……对她行为的某种解读或认可?

他斟酌着,没有立刻回答。脑海中闪过那条“塞壬之泪”在聚光灯下幽蓝璀璨的光芒,闪过那位好莱坞女星的悲剧传说,闪过叶婧在塞纳河畔关于父亲遗稿的沉重低语,也闪过Elena Zhao那句“传奇配上再合适不过的主人”。

汪楠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维持着恭敬的姿态,但心脏却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他不知道叶婧此刻在想什么。是为刚才拍卖会上的“胜利”感到满意?是对他急智的表现给予肯定后的余韵?还是……在思考Elena Zhao那两张名片,以及她话语中若隐若现的机锋?

“坐。”叶婧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价值很难用单一标准衡量,叶总。”汪楠谨慎地开口,“从投资和收藏角度看,顶级的克什米尔蓝宝石本身具有稀缺性和保值性,加上其传奇背景,这个价格在顶级拍卖市场并非不可理解。但更重要的是,”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叶婧的表情,看到她眼神微动,似乎在鼓励他说下去,“您拍下它,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投资或收藏。”

“哦?”叶婧的眉梢轻轻挑起,示意他继续。

“那条项链的名字,‘塞壬之泪’,以及它背后的悲剧故事,本身就充满象征意味。”汪楠缓缓说道,语气尽量客观,“或许,在您看来,它不仅仅是珠宝,更是某种……被长久凝视、承载着复杂情感与命运之重的‘见证者’。您赋予它‘新的归宿和意义’,这个过程本身,可能就超越了它作为一件物品的价值。”

回到酒店的皇家套房,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巴黎夜晚残余的喧嚣彻底隔绝。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明亮却冰冷的光,将套房里每一件昂贵的家具、每一处奢华的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却也凸显出一种极致的空旷与寂静。空气中残留着酒店特供的、淡雅的白茶香氛气息,与叶婧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隐隐交织。

叶婧没有立刻走向卧室,也没有去露台。她脱下高跟鞋,赤足踩在厚软如云的波斯地毯上,走到客厅中央那组宽大的丝绒沙发前,将手中的晚宴手包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她缓缓转过身,面向汪楠。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不再是拍卖会上那种带着表演性质的询问或赞许,也不是回程车上的疲惫与疏离,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解读的平静。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无数暗流在无声涌动,将她墨黑礼服上的银线纹样都映衬得有些幽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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