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蔓延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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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顿掌心的小簇心火“噗”地熄灭了。“绕开。”他简短下令,“别碰,也别靠近。塔格,找干净的路。”

塔格点头,仔细标记了斑块的位置,然后选择了一个更陡、但林木更稀疏的坡面向上攀爬。队伍再次移动,但气氛明显更加沉重。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脚下踩着的,可能不再是“正常”的山林。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这里蔓延、渗透、改变着最基础的规则。

攀爬了约半小时,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岩石平台。平台边缘可以俯瞰下方一部分山谷。此刻已近子夜,山谷里本该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是寂静被拉伸、被扭曲的声音。

极度的安静本身,在这里变成了一种可闻的、低频率的嗡鸣。嗡鸣中夹杂着极其细微的、仿佛玻璃在遥远距离上持续碎裂的“噼啪”声,以及……某种类似无数人同时低沉叹息,但叹息被拉长、打碎、混合成无意义噪音的残余回响。

“那是……”罗兰的声音干涩,背着索恩的手臂肌肉绷紧。

“被‘衰减’深度侵染的区域。”赫伯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回响之毒’的高浓度外显形态……或者,用静默者叛逃者记录里的说法——‘规则坏疽’。那片区域的时间流速、物质结构、能量传递规则……可能都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畸变。任何进入其中的东西,都会迅速被‘同化’,被‘惰化’,失去其原有的‘定义’,变成那片‘坏疽’的一部分。”

艾琳胸前的徽章,开始持续传来一种钝痛。不是之前接收信息时的尖锐刺痛,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的压迫感。徽章另一端,那片冰冷的“深海”,此刻也泛起了不寻常的“波涛”——不是涟漪,而是更深层、更混乱的暗流涌动。她仿佛能“听”到陈维无意识中传来的、混杂着痛苦、抗拒与某种……熟悉感的情绪碎片。

他“认识”这种感觉。这片“坏疽”,与他所连接的、那个被沉寂的“第九回响”所要对抗和净化的东西……同源。

“求援信号……是从那里传来的吗?”塔格眯着眼,试图看清荧光村庄的细节。

莱拉再次举起了“余烬之镜”。这次,她没有直接映照村庄,而是将镜面对准了东北偏东的更深远处。镜中星云旋转,暗红色的细线再次浮现,但这次,细线的指向越过了下方那片荧光村庄,指向山谷更后方、群山更幽邃的褶皱之中。

“不。”莱拉摇头,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困惑,“求救的‘源头’,还在更深处。但是……这片‘坏疽’区域,像是一个……‘中继站’,或者‘放大器’。强烈的痛苦和绝望在这里被扭曲、被放大,然后沿着某种我们看不见的‘脉络’传递出去。陈维先生感应到的,可能是经过这里‘加工’后的、更尖锐的信号。”

她调整镜面角度,尝试对准下方的荧光村庄。镜面刚一转过去,立刻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嚓”轻响!镜中星云瞬间被染上了一片污浊的暗绿色,剧烈翻腾,仿佛要沸腾!莱拉闷哼一声,猛地将镜子反转扣在怀里,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不行!”她急促喘息,“那里的规则太混乱、太‘脏’了。直接观测会污染镜子和我的感知。”

巴顿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往她嘴里塞了一小片苦涩的干草叶。“含着,稳神。”

他望向那片散发着不祥荧光的死寂村庄,炉火般的瞳孔里火焰跳动。“绕不过去了。”他判断,“这山谷是通往东北方向的必经之路。要么从边上更高的山脊翻过去,但那更陡,更费时间,索恩撑不住。要么……就得贴着这片‘坏疽’的边缘,找路穿过去。”

贴着“规则坏疽”的边缘走。

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像沿着悬崖边缘行走,一阵风,一次滑倒,就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畸变深渊。

“还有别的发现吗?”艾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塔格和莱拉,“关于这片区域,或者……关于那些可能发出求救的人?”

塔格像真正的山猫一样,在平台边缘几块突出的岩石间无声移动,利用他超凡的视力观察。突然,他停下,指向荧光村庄边缘,靠近他们这一侧山脚的位置。

“那里……有痕迹。”

众人凝目望去。在暗绿色荧光与正常黑暗的交界处,一片凌乱的碎石坡上,似乎有一些不自然的痕迹——几道深深的、像是重物拖拽留下的划痕,一些散落的、颜色深暗的碎片,还有……几处颜色比周围土壤更深的污渍,在荧光映照下隐隐发黑。

“是挣扎和逃离的痕迹。”塔格指向荧光村庄深处分析,“有人,或者有东西,从那个方向试图逃出来,在这里……被追上了?或者,留下了什么。”

赫伯特看向艾琳:“要不要……靠近一点查看?但风险很大。”

艾琳按着发烫且钝痛的徽章。深海中的暗流更加汹涌了,甚至传递来一种模糊的、仿佛溺水者想要抓住什么的急切感。陈维的意识碎片在躁动,与这片土地上的痛苦共鸣。

“靠近。但绝对不要踏入荧光范围。”她做出决定,“塔格、巴顿,你们在前面,注意任何异常。莱拉,用镜子远距离扫描,不要直接对准荧光。赫伯特、罗兰,你们和索恩留在后面相对安全的位置,随时准备接应。”

小心翼翼的,队伍开始沿着山脊线,向下方的交界处移动。距离越近,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越强。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需要更用力。耳边那种“寂静的嗡鸣”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骨内爬行。周围的树木和岩石,即使在荧光范围之外,也开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萎靡的灰败色调,叶片卷曲,岩石表面布满细密的、仿佛干涸的裂纹。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片痕迹所在的位置。这里距离荧光的边界,大约只有十米。

痕迹比远处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拖拽的划痕不止几道,而是十几道,纵横交错,深深嵌入碎石和半冻的泥土中,边缘还有干涸的、暗红色的物质——是血,已经氧化发黑。散落的碎片不只是木片和陶片,还有半截断裂的、粗糙雕刻过的木制玩具马,一只沾满泥污的、小女孩的棉布鞋,以及几片被撕碎的、印着简陋花朵图案的布料。

而地上那些深色污渍……靠近了看,能分辨出是人形的轮廓。不是一个,是至少三个。轮廓边缘不自然地扭曲、扩散,仿佛这些人不是倒下,而是……融化了一部分,渗进了土地里。污渍中央,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灰白色的渣滓。

赫伯特强忍着不适,用一根树枝小心拨动了一下那半截玩具马。木头已经彻底失去韧性,一碰就碎成了灰色的粉末。粉末中,夹杂着几粒极其微小的、暗绿色的结晶,在荧光映照下幽幽发亮。

“物质结构的彻底‘惰化’和‘异质结晶’……”他声音发颤,“这些人……或者他们残留的部分,已经和这片土地的‘规则病态’同化了。他们成了‘坏疽’的一部分。”

艾琳蹲下身,手指悬在那只小小的棉布鞋上方,没有触碰。鞋面上粗糙的绣花已经褪色、模糊,但还能看出是一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花。她想起陈维传来的意象——“火将熄”。这里的“火”,不只是抽象的文明或生命之火。是具体的一个个家庭炉灶里的火,是孩子们眼里的光,是母亲缝补衣物时灯下的温暖,是父亲劳作归来时脸上的笑容。

而现在,这些都“熄”了。凝固在这片冰冷、扭曲、散发着不祥荧光的污渍和灰烬里。

徽章的钝痛达到了顶峰,然后突然转换——变成了一种清晰的、冰冷的牵引力。方向不是下方的荧光村庄,而是顺着这些痕迹延伸的方向,指向山脊另一侧,一条被密林掩盖的、更加狭窄陡峭的峡谷。

几乎同时,莱拉低呼一声:“镜子有反应!那个方向……有微弱的、正常的生命回响!非常微弱,像风中的烛火,但……是干净的!没有被污染!”

求援信号的真正源头?幸存者?

巴顿立刻看向艾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艾琳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承载着绝望痕迹的土地,和远方那死寂的荧光村庄。胸前的徽章冰冷而坚定地指向峡谷方向。

“走。”她的声音在山风的呜咽中显得清晰而决绝,“去那边。快。”

他们没有时间为逝者哀悼。如果还有“火”未熄,哪怕只剩一点火星,他们也要赶在它被黑暗吞没之前,找到它。

队伍迅速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地带,向着峡谷方向攀爬。身后的荧光村庄依旧在黑暗中无声地“呼吸”着,那粘稠的暗绿光芒,仿佛一只巨大而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群闯入蔓延危机中的不速之客。

而在艾琳的感知深处,徽章另一端,那片连接着陈维的“静止深海”,在经历了方才剧烈的共鸣与暗流后,似乎……沉淀下了一些东西。

一些更加清晰、更加“陈维”的碎片。

仿佛遥远的桥梁另一端,沉睡的守望者,在无尽的虚无与规则的哀鸣中,终于捕捉到了一缕来自现实世界的、具体而微弱的“锚点”之光。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荧光缓慢的明暗起伏,村庄里传来一种声音。

不是哭声,不是惨叫。

不是火光,不是灯光,而是一种病态的、粘稠的暗绿色荧光。荧光像一层稀薄但弥漫的雾,笼罩着山谷底部大约方圆一公里的区域。雾中,依稀可见一些建筑物的轮廓——低矮的木屋、栅栏、可能还有一座小教堂的尖顶。一个村庄。

但村庄是“死”的。

没有一盏灯火,没有一丝炊烟,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声音。只有那层不祥的暗绿色荧光,无声地流淌、起伏,像巨兽沉睡时缓慢蠕动的胃液。荧光所及之处,树木的轮廓变得扭曲、模糊,仿佛融化的蜡烛;岩石表面也染上了一层滑腻的、仿佛活物表皮的质感。

队伍瞬间静止,像融入夜色的岩石。

塔格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地面一层湿漉漉的落叶。下面不是泥土,而是一片颜色异常的、类似霉菌的暗紫色斑块。斑块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但凑近看,能发现它正在极其缓慢地、像呼吸般微微胀缩。表面没有菌丝,光滑得诡异,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

“这东西,以前没见过。”塔格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猎人对未知的本能戒备。

但不是。

山谷深处,有光。

“除非,”艾琳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她正按着徽章,感受着另一端深海传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波动,“这片区域的‘衰减’程度,已经严重到让这种‘淤塞’产生了某种……‘生命化’的异变。或者说,这里的规则本身,正在‘生病’,正在‘溃烂’。”

她的话让周围的黑暗似乎更冷了几分。

莱拉无声地挪过来,从藤箱里取出一面边缘镶嵌着细碎水晶的小圆镜。她没有直接照向斑块,而是将镜面倾斜,让微弱的星光经过水晶折射,在斑块上方形成一小片极淡的、彩虹般的光晕。光晕触及斑块的瞬间——

嗤。

巴顿紧随其后,肩上的锻造锤偶尔会刮擦到低垂的树枝,发出“嚓”的轻响。他走得稳,但每一步都带着警惕。炉火般的瞳孔在黑暗中像两枚烧红的炭,缓缓扫视着两侧林木的阴影。他的耳朵竖着,不只听风,还听更深处的东西——土壤的湿度变化、远处溪流的水响、夜行生物偶尔的窸窣。

“停。”塔格突然抬起左手,握拳。

极其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暗紫色斑块表面猛地收缩了一下,颜色瞬间加深,变成了近乎墨黑的深紫,然后又缓缓恢复。而莱拉镜中那片彩虹光晕,接触到斑块的部分,颜色迅速褪去、灰败,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色彩”。

莱拉迅速移开镜子,脸色更加苍白。“它在‘吸收’……不是吸收物质,是吸收‘属性’,或者说,‘存在的鲜活性’。光里的‘色彩’、‘亮度’这些概念性的东西,被它剥离了。”她看向赫伯特,“像不像……‘衰减’的一种微观表现?”

赫伯特蹲在另一边,没有用手去碰,而是拿出一个放大镜,借着巴顿用掌心燃起的一小簇心火仔细观察。他推了推破碎的眼镜框,声音凝重:“结构……不像自然菌类。细胞壁的排列呈现高度的规则性和……‘目的性’。它在主动进行一种低效但持续的能量转化,将周围环境中的‘有序’或‘活性’转化为自身的‘惰性’存在。这确实是‘回响衰减’理论中提到的、局部规则被‘淤塞’‘惰化’后可能产生的次级现象——‘规则苔藓’或‘存在锈蚀’。但通常这种转化非常缓慢,且范围有限,不应该形成这种独立的、有明显边界和活性反应的斑块……”

山里的夜,是另一种黑暗。

没有城市雾霾反射的微光,没有煤气灯晕开的暖黄,只有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天鹅绒般厚重而冰凉的墨色。星辰稀疏,被高耸的针叶林切割成碎片,洒下的光线不足以照亮脚下盘根错节的兽径。风穿过林隙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管道里那种呜咽,而是低沉的、连绵的呼啸,像大地在沉睡中无意识的叹息。

塔格走在最前,他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回头时,眼中反射出的微弱天光显示出他的位置。他选择的路径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动物在密林中硬生生蹭出来的缝隙,需要不断弯腰、侧身、甚至匍匐才能通过。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和苔藓,踩上去悄无声息,却随时可能隐藏着折断的枯枝、湿滑的石头,或盘踞的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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