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来自北方的汇款要求与艳红的为难
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只吃了一袋速食面,现在饿得发慌。但她没有立刻起身准备早餐,而是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斑驳的墙壁,大脑一片空白。
雨下得更大了。
二、丽梅大厦的上午:等待发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您的账户已于今日存入工资3,512.68元。”
到了。
张艳红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三千五百一十二块六毛八。精确到分。这就是她一个月工作的全部所得——扣除房租八百,交通费两百,电话费五十,伙食费……她不敢往下算。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苏晴的声音:“张艳红,来我办公室一下。”
她心里一紧,赶紧起身。走到苏晴的隔间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苏晴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坐下说。”
张艳红在对面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盖上。
“关于下周二董事会预备会议的准备工作,我需要再跟你确认几个细节。”苏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第三会议室的设备调试记录,我看了,你签了字。但我想知道,那个视频会议系统的音频测试,做了几次?”
“三……三次。”张艳红的声音有些发颤,“按照您交代的,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今天早上又做了一次最终检查。”
“有测试报告吗?”
“有,在IT部门那边,我让他们打印了一份,放在3号文件柜最上面那个蓝色文件夹里。”
苏晴点了点头,在文件上做了个标记。“会议物资呢?你清点过了?”
“清点了三遍。”张艳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按照清单A,所有文具、瓶装水、茶点都准备齐全了。摆放位置也按照标尺测量过,误差不超过两毫米。”
“好。”苏晴放下笔,看着她,“下周一早上八点半,我会提前到会议室做最终检查。你也需要提前到,协助我。”
“是,苏姐。”张艳红连忙应道。
苏晴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行了,去忙吧。”
走出苏晴的办公室,张艳红松了口气。但这份轻松没有持续太久——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母亲的电话。
她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这里相对安静些。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喂,妈。”
“艳红啊,工资发了吗?”王桂花的声音直接切入主题,没有任何寒暄。
“发了,刚发的。”
“多少?”
“……三千五百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王桂花的声音提高了:“才三千五?你不是说大公司工资高吗?怎么才这点?”
张艳红感到一阵无力。“妈,我才上班半个月,这是半个月的工资。而且我是试用期,初级助理,工资就是最低档的……”
“行了行了。”王桂花不耐烦地打断她,“不管你多少,先把五千定金汇过来。你哥那边等着呢。”
张艳红的喉咙发紧。“妈,我……我现在手头只有三千五,加上之前攒的一点,也才四千多。五千真的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王桂花的声音变得尖利,“那你不会想想办法吗?跟同事借点?或者跟单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人家那些在大城市工作的,哪个不是月入过万?就你没本事!”
“妈,我才上班几天,怎么可能跟单位预支……”
“那我不管!”王桂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哥这婚事要是黄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爸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医药费都没交齐……艳红啊,妈求你了,你就想想办法吧,啊?就当妈求你了……”
一连串的道德绑架,夹杂着哭声和抱怨,像潮水一样从听筒里涌出,几乎要将张艳红淹没。她握着手机,手在发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窗外,雨还在下。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发出幽幽的绿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妈,我真的没办法……”她终于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王桂花几乎是吼出来的,“今天下午五点前,我一定要看到钱到账!不然……不然我跟你爸就搬到南城去找你!我们老两口就住在你那个出租屋里,看你怎么办!”
啪。电话挂断了。
张艳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没有去捡,只是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胃部的绞痛加剧了,但比这更痛的是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喘不过气。
五千块。五千块。五千块。
这个数字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像一个诅咒。
她想起在北方小县城时,在餐馆打工一个月八百块,在服装厂一个月一千二。那时候觉得五千块是天文数字,要攒半年。现在到了南城,进了大公司,以为能改变命运了,结果五千块依然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她想起昨天在快餐店兼职时,不小心打翻了一杯可乐,被领班当着所有顾客的面训斥,还要扣二十块钱工资。她当时拼命道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硬是没让它掉下来——因为哭了会被扣更多钱。
她想起前天晚上,回到出租屋已经快十一点,累得连泡面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半夜被饿醒,才发现自己连晚饭都没吃。
她想起大前天,在丽梅大厦的电梯里,听到两个年轻女同事讨论周末要去香港购物,预算两万块。她当时低着头,假装看手机,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两万块,是她不吃不喝四个月的收入。
不公平。
这个念头再次涌上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更凶猛,像一头被囚禁太久的野兽,终于挣脱了锁链,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轻松谈论周末去哪里度假,她却在为五千块钱发愁?为什么别人可以随意进出高级餐厅,她连吃一碗加卤蛋的泡面都要犹豫?为什么别人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父母的关心,她接到的却永远是要钱的电话?
这不公平。
她捡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家里发来的,催促汇款的。她一条都没有回,只是盯着屏幕,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空洞,最后变成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窗外的雨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雨丝。阳光试图穿透云层,在天空中勾勒出一片片模糊的光晕。
张艳红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她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镜子里的那张脸,陌生得让她害怕。
回到工位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周围的同事正在讨论周末计划,笑声不断。她默默地坐下,打开电脑,继续处理文件。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动作机械而精准。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仿佛刚才在楼梯间里崩溃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碎裂。
三、午餐时间:一个人的计算
中午十二点,张艳红没有去员工餐厅,而是独自一人留在工位上。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昨天在快餐店打工时剩下的冷馒头——那是店里当天没卖完的准备丢弃的,她求着领班让她带走的。馒头发硬了,表面有些干裂,但她小心地掰开,小口小口地吃着。
同时,她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开始一笔一笔地核算:
工资:3,512.68元
兼职收入:这周四个晚上,总共约480元
之前存款:842.50元
总计:4,835.18元
这是她目前全部的钱。
然后,她开始算支出:
房租:每月800元(下月5号到期)
电费:上月欠58元(房东已经催了两次)
水费:每月固定30元
手机费:50元(最便宜的套餐)
交通费:地铁公交卡需要充值200元
伙食费:……
她停住了。不敢往下算。
如果把这四千八百多块钱全部汇给家里,那么她这个月剩下的日子怎么办?房租交不上,会被房东赶出去。手机停机,公司联系不上,可能被开除。没有交通费,无法上班。没有饭钱,会饿死。
但不汇呢?
母亲在电话里说的话,像刀子一样刻在她脑子里:“今天下午五点前,我一定要看到钱到账!不然……不然我跟你爸就搬到南城去找你!我们老两口就住在你那个出租屋里,看你怎么办!”
她知道母亲说得出做得到。如果今天下午五点前钱没到账,母亲真的会带着父亲来南城。两个老人,一个生病,一个体弱,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她能怎么办?让他们住哪里?吃什么?医药费怎么办?
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终于冲破云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办公室里温暖而明亮,同事们有说有笑,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轻松的氛围。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坐在角落里,背对着阳光,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手里握着那个冷硬的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咀嚼得很慢,很用力,仿佛在咀嚼的不是食物,而是自己的命运。
手机又震动了。是哥哥发来的消息:“艳红,钱汇了吗?房东又在催了。”
她看着那条消息,很久很久,没有回复。
然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打开手机银行APP,登录自己的账户。余额显示:4,835.18元。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颤抖。
最终,她输入了汇款金额:4,500.00元。
留下三百多块钱,是她这个月最后的生存资金。交不起房租,交不起电费,充不了交通卡,甚至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输入收款人信息:张耀祖。那是哥哥的账户。她知道,这五千块钱,其实是帮哥哥付买房定金。父母的医药费,可能还得另想办法。
确认。输入密码。指纹验证。
“交易成功”四个字跳出来,像一道判决。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余额:335.18元。
窗外,阳光灿烂。办公室里,同事们正在讨论下午茶要点什么。世界依旧运转,一切如常。
只有她,独自坐在角落里,握着一个冷掉的馒头,胃里空荡荡,心里空荡荡,未来也空荡荡。
手机又震动了。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钱收到了。你哥说谢谢。你爸的医药费……你再想想办法。”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倒扣在桌面上。
然后,她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个馒头。一口,一口,很慢,很用力。
窗外阳光正好,照进这间光鲜亮丽的办公室,照亮每一个角落。只有她坐的那个位置,始终在阴影里。
阳光再灿烂,也照不进心里。
张艳红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帆布包。她打开电脑,登录系统,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工资到账情况——还没有。财务部通常会在上午十点左右完成批量转账。
她强迫自己开始工作。今天有一堆文件需要归档,还有下周董事会的准备工作需要复核。她拿起第一份文件,眼睛盯着纸上的文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些黑色的小字在眼前跳跃、模糊,变成一个个数字:五千、三千、八千……
但至少是干净的,熨烫得还算平整。
走进办公区时,她注意到几个同事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其中一个人说:“……发了工资正好,周末去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尝尝。”
另一个笑道:“我打算换个手机,现在这个用了两年了。”
文字后面跟着三个红色的感叹号,像三把悬在头顶的刀。
张艳红的心沉了下去。她点开前面的几条消息:
周三晚上十一点,哥哥张耀祖发来一张楼盘宣传单的照片,“锦绣家园”四个烫金大字在粗糙的图片里依然醒目。下面附着一行字:“妈说这套户型最好,三室两厅,首付二十万,定金五千。艳红,你那边没问题吧?”
上午八点半,张艳红准时抵达丽梅大厦三十六层。
今天她特意换上了另一套衣服——一件米白色的衬衫配黑色长裤,这是她仅有的一套还能勉强算得上“职业装”的行头。衬衫是去年在夜市买的,三十块钱,洗过太多次,领口已经有些松懈。裤子是以前在服装厂打工时用内部价买的,化纤面料,穿久了会起静电。
而她今天能拿到手的工资,扣除社保和税费后,大概只有三千五百块。就算加上这周快餐店兼职的收入四百多块,再加上之前攒下的八百多块,总共也不到五千块。
八千和五千之间,隔着三千块的鸿沟。对她而言,这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周四中午,母亲王桂花发来一段语音,点开,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艳红啊,你爸今天早上说头晕,我陪他去县医院检查,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几天。医药费要先交三千……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你能不能……”
语音到这里断了,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但今天不同于往日。今天是周五,是丽梅集团发薪的日子。
她挣扎着坐起身,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全都是来自北方家里的。最新的一条是母亲王桂花在凌晨两点多发来的:“艳红,明天一定要把定金汇过来,你哥跟房东说好了,今天下午五点前要交。”
然后是今天凌晨的这条最后通牒。
张艳红握着手机,指尖冰凉。窗外细雨依旧,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照出眼底的迷茫和绝望。
五千块钱的定金。三千块钱的医药费。加起来八千块。
一、周五的晨光与沉重的消息
周五的清晨,张艳红照例在六点四十分醒来。
窗外飘着细雨,南城的雨季总是这样缠绵,雨丝细密地打在城中村低矮的铁皮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什么。她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感到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疲惫——这一周的每个晚上,她都在快餐店兼职到深夜,睡眠成了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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